飞沙

       当年的孩子如今已是少年。

       在马戏团这些日子里，他过得很苦，但还算活着。老板已经跑了一个小丑，不想再跑一个，特别是，一个年幼听话的小丑。

       他听说，前一位小丑死了，被火烧死的，可没有人见过他的尸体；他听说，火是他放的，因为他忍受不了马戏团的不公，可如果他遭遇的是不公，那自己遭遇的又是什么？少年用力地提起了老板的热水桶，背上的伤痕累累隐隐作痛，脸上没机会洗干净的妆容已经没有了泪痕，很早以前他就知道，哭是没有用的，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。

       还有什么来着？哦，他们说，他是一位画家，可是疯了，没钱了，失恋了？总有一个理由，让他来当小丑，不像自己，没有逃脱马戏团的命运和理由。

       因为少年是被老板捡来的。他的父母爱他吗？也许吧，可是总有意外会发生的具体发生了什么，他记不清了，也许是一场大火，观看马戏团表演的父母和孩子走散了，也许，他们会来找他的。总而言之，他活在马戏团里。

       他那小小的身子甚至看不出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健康，但又有令人惊讶的顽强能使出不甘的气力，只是为了为老板倒满一桶洗澡水。这一桶洗澡水对于如今的马戏团来说可是半天的饮用水了，马戏团早已是入不敷出，毕竟这个年代谁还看马戏团表演呢？东跑西跑之间，那些瘦骨嶙峋的动物已经卖给了一些有口癖的人了。只剩下五个人的马戏团，老板一个人的开支，就抵得上他们一天的伙食。

       他们在策划着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少年知道，但他不在乎。也许最后只有自己和马戏团了，毕竟马戏团没有了小丑，那还叫马戏团吗？每一次登台表演，他都尽量出色的演绎，可为数不多的看客在舞台简陋的布景下，在昏暗的观众席上，或闪烁着名为手机的灯火，或只顾与恋人的调笑。没有人在意小丑或是演出。老板也不在意他们，只要观众愿意给钱就够了。

       老板的肥胖身躯在澡盆里蠕动，外边的细微声响传入了年轻的耳朵里，台上的钥匙和钱包早就不翼而飞。少年知道这个时候他该走了，离开马戏团，离开小丑。但绝不能依赖任何人，因为背上的伤痕仍未痊愈。

       马戏团之外，万家灯火通明，熙熙攘攘，众生低头，少年回头望去，依稀见看见了一场大火，火光中走出了一位面带妆容的小丑，他饱经风霜，却满怀希望。少年转过头来，坚定地迈向远方。